01
缘起
曾在壹心理平台的人生答疑馆看到一则求助：早已成年的题主对多年前小学时期欺负过他的一个坏小子耿耿于怀，每每想起就浑身发抖。明知现在去报复不合适却又无法平复心中的愤怒，无处发泄，不知所措，深受困扰。
为什么发生自童年的看似也不十分严重的霸凌会持续影响到成年？背后的心理机制是什么？
作为受害人，如何完成自我修复、彻底走出霸凌的童年阴影呢？
我们从一部小说开始。
02
《将死未死的青》
很偶然读到一本小说《将死未死的青》，日本暗黑小说家乙一的作品。一部直视人心深渊的暗黑杰作。它细腻描绘成长的伤痛与温暖、人性的阴冷与美好，写给独自活在人群中的每一个人。
小说以小学生正雄第一人称的角度描写了一段匪夷所思的校园霸凌事件，霸凌者是他新来的班主任，羽田老师。
没错，班主任，老师，霸凌班上的一个乖巧的学生。就是这么回事。
温顺的正雄每天忍受羽田老师的羞辱霸凌，正雄逆来顺受，同时探求原因，却慢慢发现，羽田老师之所以要霸凌是因为他自己内心的胆怯，他急需在班里找一个软柿子，然后通过捏这只柿子来讨好班里的其他学生建立他自己的自信与掌控力。
而正雄不幸成为了这只软柿子。
故事出人意料的地方在于，羽田看错了正雄。正雄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外表是个软柿子，但他体内的另一个人格“青”却有着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勇敢、果决、行动力强。正雄与羽田的强弱对比在阴差阳错中发生了逆转，羽田的性命最后居然掌握在正雄手中。差点被反杀。
因为是第一人称视角，一个遭受霸凌的无助小孩的内心世界被乙一刻画得惊心动魄：
为什么羽田老师只针对正雄?或者说，当霸凌发生时，霸凌者是如何选择受害人的？
一开始,我单纯地以为只是因为他不喜欢我。但是,在学习了日本历史之后,我意识到了另一个原因。在江户时代,日本有被称为“秽多”和“非人”的人。
他们的地位比士农工商还要低,……农民也过得很艰苦,积累了许多不满。当这些不满爆发时,农民就会武装起来,攻占领主的宅邸。
设置秽多和非人这种比农民更低微的阶层，就能让农民的不满向下、而非向上发泄,或是让他们因为有人比自己地位还低而安心一些。也就是说,秽多和非人是为了统治民众而特别设置的最低阶层。
……
我想，我就是教室里的底层。
是不是不寒而栗？当霸凌发生时，我们要不要做周遭的“农民”？看客、帮凶？
当正雄明白这个道理后，另一个他，“青”引导正雄开始反抗：
可是不能这样下去,因为再没有比这更让人不甘的事了。
想到这里,我又一次举起了手中的碎块。
当然，正雄在最后关头放过了羽田：
突然,我回头看向老师，问道:“为什么你总是只训我一个人?”
老师咬紧牙关,声音颤抖着。“因为,我很害怕….“
我把老师留在原地，踏上了通往山下的黑暗道路。
没错，最后让正雄放下仇恨的是，他发现了老师外表强大，内心怯懦。
03
为什么受害人成年后
仍会耿耿于怀？
回到题头的咨询者，导致他多年以后一想起来仍然义愤难平的原因，有两个方向，一是对霸凌者的恨，这种愤恨 常常伴随着回忆，甚至还有当年那种心底的恐惧，有些还会产生强烈的报复念头。
二是对自己的一种失望与恼恨，觉得自己不能奋起反抗，有一种羞辱，无法接受当年自己的软弱，内心十分自责。两种念头交替在脑海里出现，让受害者痛苦不堪。
往往后者可能更甚。内向的自责与羞辱感会持续更久，伴随着一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心理，无法接受自己的懦弱，无法接纳，也不愿意原谅自己，用成年后的一遍遍回忆重温，陷入恶性循环。其实是在一次次的场景再现中，持续伤害自己，惩罚自己的懦弱和不争气。
当然，也有人耿耿于怀数十年后，会选择报复。比如前几年新闻中那个当街暴打老师的那位，就是多年受折磨，在一次遇到之后选择了报复。
但绝多数的受害人，在成年之后用道德感约束了报复的欲望，将伤害持续内化为心底的持续的痛，无休无止。
04
怎么走出来呢？
我们当然不可能个个都像那位打老师的学生一样，去当年霸凌者真的实施报复。那怎么办呢？
一、打破霸凌者的强大表象
理解他其实是一种虚张声势外强中干，和隐藏在霸凌行为背后的内心的懦弱，进而破除霸凌者那种强大的形象感。
霸凌者的霸凌动机，要么是建立自己的一种高大的形象，要么是防御自己内心的弱小。比如羽田老师他为了掩饰自己的焦虑与懦弱，为了来维护他在班级里的权威，消除大多数同学对他的挑战，必须找一个替罪羊来欺负。
这么理解之后，当你发现，原来那个霸凌者他其实也很弱小，他只是像炸了毛的猫一样，假装自己很有力气，很有力量，这么想之后，我们是不是对霸凌者的愤怒就消除了很多，甚至会可怜霸凌者？
二、要体谅当时的自己的弱小和无助
尤其是长大之后，回过头去看自己，对他说，当时的你就是没有力量，这是事实，你就是没有办法保护你自己，你就是会害怕，你不是超人，这些都很真实，慢慢的你才会理解自己。
接纳自己：原来我那个时候并不是因为自己无能软弱，而是在那个当下是一个孩子的状态，没有太多的力量去保护自己。
当然，小说里，乙一给我们创造了一个“青”的形象，其实这正是理想的自我，勇敢，反抗。真正的现实里那个小孩正雄是不可能反抗的，也绝对无力去反抗。
“青”在作品里是作者的一个投射，在现实里应该是每一个已经成年的自我，对幼年时的自我的一种救赎，也是幼年的自我的成长。
如同，早已成年了的我们，向当年那个弱小无助的自我，伸出去的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
告诉他：孩子，可以走出来了，你已经变得强大，永远不再会被欺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