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苦还是进工厂苦？

高三打瞌睡可能会挨老师一顿骂。

工厂打瞌睡，可能身体哪个部分就被机器搅碎了。

作为经历过高三和工厂的过来人，两者相较，高三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因为你可以迟到旷课早退，可以假装肚子疼看校医，实际在小卖部喝汽水，可以在课堂上传纸条，可以在qq上和新加的学妹暧昧，可以去网吧通宵，第二天趴在桌子上睡觉。

但是你在工厂呢？你必须6点30分起床，否则赶不上食堂的免费早餐，你会站在流水线上，全神贯注地对待机床上的产品，脑子里容不下片刻的走神。你站到中午，腿酸得像是泡醋鸡脚，去食堂吃多油重盐的午饭，偷得片刻闲，抽一根红双喜，做返自己。

然后你会掐灭烟，跑去抢纸壳子，铺在沥青地面上，在平息怒火的机器的包围中，进入半梦半醒的睡眠。

可能你会梦见高三的某一天，老师在讲着诗歌，你在看着窗外，阳光热烈，风吹动窗帘，去年植树节亲手种下的小树，已经长出白色的小花。

你喜欢的女生从远处一闪而过，身影却在你心里残留很久。

而你睁开眼，工厂的主管——一个严肃的日本人，用他平头皮鞋踢了踢机器，你坐起来，发现纸皮上都是人来人往踩过的脚印。

你的梦和青春仿佛也在遭此命运。

刺耳的铃声响彻空荡的工厂，你看到无数和你一样麻木的身体，像雨后的蘑菇一样东歪西倒，然后回到各自的工位上，机器不满地打了个响鼻，暴躁地开始运行。

你又站在流水线面前，全神贯注。

一直忙活到六点，天灰蒙蒙的，管理层开着他们的豪车，去往各自温暖的地方。而你吃过粗糙的晚饭，抽一根红双喜，还要回到流水线上。

高三早起晚归很苦了吗。

在工厂，你不得不在晚上继续你的工作，否则底薪1850元的流水线工人，怎样在一个月拿到4500元的薪水呢？

没错，因为加班费比底薪多。这让你多少有点欣慰，仿佛夜晚的自己比白天的自己更有价值。

白发苍苍的主管走过来拍了拍你的肩膀，鼓励你：“好小伙，有干劲，你只要干上五年，肯定也能成为主管。”

你一时间不禁恍惚了。

想起在高三的一次班会，老师说：“最后一年加把劲，考上大学就轻松了。”

而你嗤之以鼻，说：“有钱人很多都没有上大学。”

而说出这句话的你当时，同样恍惚起来，你又想起小学三年级，你第一次领到红领巾时，奔跑了半个校园，在樟树上用铅笔写下成为宇航员的梦想。

你摇了摇头，想苦笑，却忘了自己脸上早已经没有过鲜活的表情。你木然地说“谢谢主管栽培”。

你心里不禁叫了声好，“栽培”这词用得多妙。我们流水线上的工人，可不就像是一棵棵树，扎根生长，立着不动。

忙到夜晚11点，疲劳的工人们排队在打卡的机器面前，大家都沉默着，慢慢地移动着。

就像流水线上的产品。

你回到六个人拥挤的小房间，风扇徒劳无功地旋转，驱散不了夏日的炎热。

于是你打开850元买来的手机，卡了半天进入一个蓝色的app，看到一名高三学生的提问“高三和工厂哪个更苦？”

你带着恶意回答“当然是高三了，压力太大了生活太枯燥，工厂有友仔玩还有友女玩，我太喜欢工厂了。”

关掉手机，躺在床上，汗酸味冲鼻。

又一次梦回那个夏天。

作者：廖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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