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拉卡尔夫：这就是所有，沙盘游戏的所有

原创：申荷永

摘要：“惟心亨，行有尚。”

谢谢大家，欢迎大家参加东方心理分析研究院的集训。那么我从沙盘开始，今天给我的任务是“心理分析与沙盘游戏：理解与体验”。

我们先从理解开始，我们找几个技巧性的要点，大家比较经常问的沙盘游戏操作中间的一个问题是什么？

他老问，“申老师，我应该靠（来访者）多近啊？”我说聊一聊，我问他：“你现在靠多近？”我一般也不定标准，我开了个玩笑，近的话不能近到影响来访者做沙盘；远的话不能失去和来访者之间这么一种自由、保护的联系。

那么有人就开始挑战我了，他说看过电影（注：沙盘游戏纪录片），卡尔夫怎么坐得那么远？她一般在沙盘的右上角。

我就开玩笑，她是多拉·卡尔夫，你怎么跟她比？她在房顶上都能做。

 

 

 

“沙盘游戏的创始就在这个房子里面（图1），大家看到的那些沙具模型（图2）。

那个房子我拍过一圈照片，它一共有三层，背后是个农场，现在也是农场。在那里做沙盘的时候，你会听到牛叫、铃铛的响声。所以我开玩笑，她坐哪都可以。”

一、如何理解沙盘的空间结构？

另外有人会问，申老师，是不是我们（分析师）一定要坐在右边？

这要看你的沙盘室。举个例子，如果你的沙盘室的左边是门，坐在右边可以看到门。你要坐在左边（即同侧）的时候才看不到门。一般不会让来访者面对门，因为这会影响来访者的集中，所以根据每个工作室的大小、空间、窗子等，我们把最好的留给来访者就是了。窗户上的阳光可以过来，洒到来访者的脸上，我们可以背着阳光。工作来访者，为了来访者最大的利益。这样的话，左右都是根据你的习惯。

 

但是话说回来，这个左右还蛮有意思的，因为我们大部分人习惯用右手，右利手的人占多数。这样的话，你的目光、你的身体的感觉是偏向右方的，不知不觉，左边（往往）是被你忽视的。那么大家知道，在我们沙盘结构中间，左下角如果被我们忽视了，就是我们的情结，就是我们的劣势人格，就是我们的挫折创伤……我们不想看它，不想面对。根据一些老师们的经验（当然，它不完全是一个固定的理论），（沙盘的）左下角可能是我们的个体潜意识。而在我们的B/C级沙盘培训、 2+3沙盘个案督导中，大家把沙盘、把工作的个案拿出来的时候，还蛮支持这种说法或这种经验的总结。

因为荣格的分析心理学迈出了新的一步，不仅有个体的潜意识，还有集体的无意识，集体的无意识和历史文化原型有关，可能在左上角。

右上角我们触手可及，右上角形容的是社会生活。

右下角被认为是母性，女性身体。

中间是什么呢？我们现在用电脑比较多，视窗——你视野看到的面，是你的意识自我的区域。（沙盘的）左下角、右上角都是“我”，但是属于忽视的“我”，你的情结是被忽视的“我”，阴影是潜意识中间的“我”，包括原型也是看不到的“我”。但是中间看得见的是你的意识自我。

我们从理解与体验的角度（来谈），这个作为参考。

在目前活着的沙盘游戏治疗师中间，跟多拉·卡尔夫最密切的就是Ruth Ammann，她1972年跟着卡尔夫做学生，跟她写的毕业论文，毕业以后卡尔夫不让Ruth Ammann走，让她继续做助手7年。

就目前活着的荣格心理分析师和沙盘游戏治疗师里面，Ruth Ammann老师是跟卡尔夫最久的，另外第二位的是德国的一位老师，但没有Ruth Ammann这么久。Ruth Ammann会比较认同这么一个沙盘的空间结构，但是是在象征性的水平上。

二、这就是所有，沙盘游戏的“所有”

这次讲座也邀请了Eva Pattis，她是我同学，她1990年创刊了沙盘游戏治疗杂志，这个杂志创刊的时候登了一篇卡尔夫的文章（多拉·卡尔夫1990年过世，她过世之前写好了一篇文章给她），这篇文章中有一个问题，大家可以好好的放在心上：你喜欢沙盘游戏吗？如果你成为沙盘游戏治疗师了，你想做个好的沙盘游戏治疗师吗？

这句话有意思，很多沙盘游戏治疗师可能有好的（也有）不是很好的，一半开玩笑一半认真。每个团队都会是这样，对吧？只要有人的地方可能就有不同。

沙盘游戏本来是以中国文化为基础的，荣格、卡尔夫都学习汉字，他们用“易经”，用周敦颐的太极图，作为哲学基础与方法论。

一本书定乾坤——《Sandplay: a psychotherapeutic approach to the psyche》（《沙盘游戏：通往灵性的心理治疗取向》），这是卡尔夫的第一本书也是唯一的一本书，奠定了沙盘游戏。

我们卡尔夫老师，她的方法论是什么？哲学基础是什么？

周敦颐的哲学——《太极图说》。

《太极图说》只有两百八十几个字，无极到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两仪可以说内倾外倾、阴阳，加上坎离，那么就有五行和八卦。这是一个非常简明（的体系），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然后我们的情意，我们的喜怒哀乐完全可以符合这个体系，相生相克，美妙，妙不可言……

《太极图说》的最后一句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昰化生万物。”

这是280多个字的《太极图说》，卡尔夫看了以后觉得这就是所有，沙盘游戏的所有，但包含了八卦，包含了五行。卡尔夫的这本书里面，第一章就是她的方法论，用的是《太极图说》。

 

她（在书里）用了11个个案，那么她怎么去解读这些个案呢？她会用《道德经》，“上善若水”，她会用《易经》坎卦，她会用中国的周敦颐思想，去解读这11个案怎么变化，治愈的因素何在。

最后这本书用了一页半作为沙盘游戏治疗方法的结束，叫“跋”，我们现在通俗的话就叫“后记”。“跋”的话，比如蜡烛快燃尽时滴手上很烫，需要有个托蜡烛的，这个意象和跋有关。那么最后她是怎么结束的呢？

她用了《易经》的坎卦，这坎的意象是陷，是危险，同时又是坎坷。就像最近我们河南大水。

那么遇到了困难，怎么才能突破这个困难？

卡尔夫用的《易经》是卫礼贤翻译的版本，当你遇到困难的时候，difficult only the heart。Only，只有，惟有，只有用心。那么，这句话从哪儿来的？

从坎卦的卦辞来的，它的卦辞是“惟心亨，行有尚。”

坎是现实危险，怎么办？只有用心才能穿越困难。

我可以告诉大家，这就是我们心理的困难，心理的困难可能演变成你的心理疾患。

三、沙盘游戏分析中起重要作用的因素是什么？

汉字不可思议，汉字里面有密码，绝对是心灵的密码。荣格很感叹，认为汉字是可读的原型。

“惟”，左边是心，右边“隹”是鸟的意象，加个“又”就是困难的“难”。

 

这个为什么是鸟？

难的繁体字——“難”，现在简体字左边是“又”。而这个“难”在古字里面，上面是反写的难字，下面是有心的，心上的一些鸟在受难，这鸟就是心灵的意象。它会飞，可以上天，天就是天性，人的本性就像地上的种子发芽生长、农耕的那种理解，这是荣格的潜意识。

弗洛伊德的潜意识是冰山（意象），冰山一角是弗洛伊德的取向；荣格取向中，无意识是种子发芽，种子是原型，它的基因在种子里面，慢慢长成一棵参天大树，能看得见的参天大树是我们的意识，但它的根深到很远很远，你看不见的地方是无意识。

我们中国的智慧，包括沙盘游戏，它的核心是象征和原型，以及自由与保护的空间。

在20世纪80年代的时候，美国心理治疗协会做了一个连续三年的跟踪研究，比较了几种不同的心理疗法，包括催眠、格式塔、行为校正、精神分析、认知疗法等等，它们想知道哪种疗法最厉害、治疗效果最好。

三年以后的研究结果让很多治疗师大跌眼镜，但是打开了另外一扇窗，他们发现：

87%的治愈因素和方法没有关系，并不是空椅子疗法、说话导致的治疗，也不是脱敏或行为矫正等，那么是什么呢？ 这87%叫一般因素（general factor），什么是一般因素？实际上就是咨询师这个人，你的敬业，你的态度，你是不是为了来访者最大的利益，心诚则灵。

我们刚才讲的6个字“惟心亨，行有尚。”我可以白话翻译为，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亨”是元亨利贞的亨，是易经的第二原力。你们看漫威电影吗？（这里面）最好的祝福语是什么大家知道吗？“愿原力与你同在”（注：出自《星球大战》中的一句台词 "May the force be with you"）。

如果真的有原力的话，就是元亨利贞。元亨利贞就是我们的仁义礼智，仁义礼智根于心，要尽心；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

一个好的咨询师，好的（咨询）工作，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治不好来访者，我们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那种善良在每个人内心深处。我一向认为真正的治愈因素在来访者内心深处，我们是个工具。

四、沙盘游戏的初始梦

2003年在西雅图开会的时候，我做了大会主题发言，我当时讲的是沙盘游戏与中国文化，我用《易经》解了卡尔夫的两个梦，别开生面。很多人知道，没有这两个梦就没有沙盘游戏，（可以看作沙盘游戏的）初始梦。

就像1895年7月23号-24号，有个人做了个梦，这个人叫弗洛伊德，这个梦叫伊玛打针。有了这个梦就有了精神分析，就有了他后来写的《梦的解析》，就拉开了20世纪的序幕。

影响20世纪深远的十大事件也好，“改变历史的书”也好，“20世纪最有影响的100位人物之一”也好，都有弗洛伊德。

我去过他做（伊玛打针）梦的地方，这个梦叫精神分析的初始梦，就像我们做初始沙盘，给来访者工作的初始梦，这都很重要（你要想成为国际沙盘游戏治疗师，做国际荣格心理分析的考核的时候，你的个案报告、初始梦、初始沙盘、初始访谈都很重要）。

卡尔夫的初始梦，1949年做了一个梦，她梦到自己来到中国，有两位和尚过来送给她一个金色的矩形工具（这个工具就是沙盘），当她舞动这个工具的时候，天摇地动，大地裂开了一张门，呈现出两边的世界，并且在西方出现了太阳。

这个梦是荣格太太帮着分析的，她说你既然梦到去了中国，中国在对你呼唤，你要好好关注中国对你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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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梦是荣格去世那一天，1961年6月6号下午荣格过世，卡尔夫在6月6号的早晨等于是6月5号的晚上做的梦。

她梦到荣格请她吃饭，在梦中，荣格指着餐桌上的一堆大米说，你应该继续努力探索中国东方对你的意义。

她就醒了，把梦记了下来。下午的时候荣格过世了。

我当时用易经的两个卦象在西雅图来解读。我现在跟大家开玩笑，卡尔夫49年的梦就是一个盘子，沙盘的盘；（61年第二个梦）大米就是沙子的意象，沙盘游戏就成形了。她酝酿了好几年，创立一个好的方法需要一个过程，和中国文化有关。

 

我当时的报告做得很好了，但是在报告开始前，我先给大家打了招呼。然后我把话筒一压（我在下面藏了个东西），有个人在说话，这个声音说：

你们都是国际沙盘游戏治疗师了，那么你们想做好沙盘游戏治疗师吗？想学好沙盘吗？那么我告诉你们，你们要知道什么是五行，金木水火土，它来自遥远的东方，中国的哲学。如果你们不知道什么是五行，不知道什么是阴阳，你们学不好心理治疗，学不好沙盘游戏治疗……

类似这种话，如果让我说出来，他们说不定会吹口哨让我下台（都有可能），但是我录了卡尔夫的话。当时（会场）那200多人中间可能有1/5的人跟着卡尔夫做过沙盘游戏的，老一辈的人听到卡尔夫说话都感动得流泪了。

然后我说，对不起，刚才是卡尔夫说话，如果我说你们要强调阴阳五行，不知道阴阳五行学不好沙盘游戏，你们不一定同意，（你或许会想）你看，来了一个新的沙盘游戏治疗师就在这儿强调中国怎么样。但是这是卡尔夫说的，真人讲的。


然后Harriet Friedman、Ruth Ammann几位老师对我说：“荷永，你真聪明。”卡尔夫帮我开场，我再讲中国文化有多重要，别人才可能会接受。

 

 

 

作者：荣格与中国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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