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动治疗是什么?
“舞动治疗”支撑其理论和方法包含心理学(发展心理学、积极想象、原型、跨文化心理等)、切斯技法、真实动作(Authentic Movement)、具身认知(Embodied Cognition)、镜像与模仿、拉班/芭特妮芙动作体系LBMS、人体动力学、神经生物学及其他身心技法等。作为舞动治疗中常用的手法,“真实动作”由于其在实施空间与参与人数上的灵活性,被更多舞蹈疗愈师采纳运用,帮助来访者回归自身、缓解焦虑。
真实动作,由Mary Starks Whitehouse开发的一种内在导向的运动方法,是一种没有预谋,没有判断的真实的运动,Mary认为这样的真实运动,是一种深度运动。这样的方法,允许无意识在移动。Janet Adler认为,真实动作着重于内在见证的发展和某种神秘元素的研究,一种直接的经验体会,充满活力的想象,清晰的直觉等。
当个体能够允许自己的直觉冲动在没有智力(理智)指导的情况下自由表达自己时,运动就变得真实。这对个体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在实践过程中,我们使用了这样的方法,让参与者站在合适的位置,感受内在身心过程,然后等待刺激在身体内出现。我们曾尝试过截然不同的方向,一方面我们运用荣格分析来引导,同样我们也曾使用过佛教正念冥想作为实践过程。一方面来访者会体验到,被自我意识指挥身体制造运动;另一方面感觉到放弃控制、放弃选择、放弃指挥、由原型接管从而身体感觉到自发运动的经历。疗愈师则充当“见证者”角色,将来访者的动作/运动中所感受的反馈给来访者(如同镜子)。
见证者在对来访者的观察以及对自身的觉察中,逐渐分辨出感受中属于自身的投射、评判与理解部分,从而更加清晰地处于presence状态。其理论基础涉及到荣格积极想象,荣格认为,情绪失调是由意识自我的过度评判引起的,transcendent function作为一种自发的心理张力,它可以帮助个体调和意识与无意识之间的两极对立,“积极想象”可以作为促进transcendent function发挥作用的方式。我认为在实践过程中,所遇到的困难,有可能对于大部分人而言,第一步就无法实现,“运动放松技巧、关注呼吸,发展动觉和身体意识”,放松对于来访者而言,是极为困难的。这一表征在团体实践中非常明显。
大部分刚接触舞动治疗的人,都不能做到放松自如,且对“身体意识”无从下手,人们困惑意识控制与无意识流入的理性辩论。实施舞动治疗首先面临的困难,需要面对来访者强大的“理性”。或认为“理性”强大则可以用理性去调动潜意识,用“理性”去调控。或认为要削弱理性,让其潜意识内在冲动自然显现。或认为身体的重复运动使其劳累后,理性则会稍微减弱。
一个人必须感到安全,这样才足以和他人建立联系,有的人对环境、事物等反应过度,非常敏锐,他们会将这部分视为威胁或危险,导致身体进入紧张的状态,连接能力下降,接收到的信息会减少;有的人会对自身的控制比较强大,不去接收周围的信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有的人觉知非常强大,身体且放松呈现出较高的安全感。诸如此类,每一个人在自身敏感性及呈现方面存在巨大差异,所以在集体性体验式工作坊的时候,有必要考虑到每一个人的个人情况及需求。
我们需要尽可能在工作坊开始期间了解不同场次来访者喜欢的交流方式,并提供一个舒适安全的环境,让来访者容易进入。“被看见和理解”,是第一步。我们尝试在不同的空间使用多样化方法,以结合不同来访者的背景,观察他们对方法及空间差异化的反映。对于“到来的人”而言,不同的方法作为干预手段,能让疗愈师关注来访者的运动感知状况和身体意识,运用舞动疗愈让人们认识到自己的能力不足,情绪问题,身体问题等。
显然,对于舞动疗愈而言,“非语言表达”是极为必要的。我们对于“语言的至高无上”,这个观念根深蒂固。舞动疗愈中出现很多超越语言的东西,均不受语言的限制。我所强调的是,语言是一种形而上学的联想和感受,我们需要强调非语言表达,解放语言对我们的束缚。剥离了现代图腾关系后剩下的东西,一种想象空间的呈现,一种空间与时间的场域下的特殊性。
我们被“沟通”填满,忽略了身体给我们的感受,同样也让“沟通”束缚了我们。一扇即将打开的大门,又被缓缓关上。语言有限性,它无非表达人类深刻的思想情感,阿尔托认为“一切真实的感情是无法表达的,表达即背叛、表达即掩饰。”
我们的语言有很多陷阱。比如“猫有斑纹”,我们会认为这句话可以泛化到所有的猫。而“这只猫有斑纹”,那么别的猫不一定有斑纹。我们有很多类似的下意识的反应。前者我们称为泛化语言,这类方式能帮我们学习知识,但也有陷阱所带来的消极影响。一种标签“他们这种人都很傻”,这其中有多少是偏见?有多少是真的?语言极大的影响我们的主观感觉,形成认知偏见。
同时语言作为符号系统。在活动进行时,活动结束后,它会无形美化我们的行为,一种修饰和美化带来的错觉,真实感受和语言产生了偏差。同时,我们也无法确切捕捉到身体。因为语言帮我们前置了身体的本真行动。“在人类的内在生命中,有着某些真实的、极为复杂的生命感受……对于这种内在生命,语言是无法忠实地再现和表达的。”
回顾2023年3月19日的工作坊。我们尽力消解来访者的紧张感,以互动热身,人体的平面运动方式等方式让来访者身体放松,让他们感觉到“安全”。同时,我们鼓励非语言表达,讲述规则为前提,使团体在一个安全区域范围内探寻自己。
除了,人体的平面运动方式和热身外,我们这次采用了“镜像与模仿”,“具身认知”等方法,让大家体验到了舞动疗愈中的乐趣。基于身体和动作的作用,镜像及模仿同步动作,能够培养来访者共情力和社会交往能力。有意识的练习不同的模仿和镜像,能促进无意识模仿行为和自我、他人分化这个重要的能力,因此有助于来访者增强社会一体化和亲密关系。
在动作分析中,我们不仅能够反映动作,还反映整体情绪及情绪质感,镜像技术作为一种重要的干预工具,我们不仅做到对动作的模仿,更是在疗愈过程中分享和反馈来访者的身体状态。
我们试图用“非语言表达”,让身体说话。这种方式在实施过程中,既可以在疗愈师及来访者之间进行,也可以在团体内进行,理解彼此的肢体语言,并以此来对话。Erfer及Ziv认为,作为一种非语言的、非评判性的动作互动方式,促进群体凝聚力。个体在群体中被很多人所镜像与模仿,对个体具有强大的影响,因此他们会感到团队的倾听与接受。
在实施过程中,有一名来访者参与了“在圆圈中的镜像”,我们一圈人围绕着他,模仿他的动作。来访者的自我意识被唤醒,他有意识的做出了一些我们无法模仿的动作或不敢去模仿的动作。集体模仿对他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影响,“看到”的感觉,增强了“动觉共情”。
梅洛·庞蒂认为,知觉、身体和世界三者是一个统一整体,人可以产生知觉和认识世界,是通过人的身体和世界中的其他的物体发生互动的结果。Embodied Cognition,“embodied”是指心智和认知是与具体的身体密切相关,它们之间存在“内在的”和“本质的”关联。
心智和认知必然以一个在环境中的具体的身体结构和身体活动为基础,因此,心智和认知是基于身体和涉及身体的。因此,一般把“embodied”译为“具身的”。自现代西方哲学转向现象学开始,“身体”,就成为哲学家用来研究身心二元论困境的重要途径。伴随人工智能研究不断取得突破性成果, 具身化才逐步成为一个核心问题。具身认知强调“身体在认知的实现中发挥着关键作用”,认知是包括大脑在内的身体的认知、身体的解剖学结构、身体的活动方式、身体的感觉和运动体验决定了我们怎样认识和看待世界,我们的认知是被身体及其活动方式塑造出来的。
认知存在于大脑,大脑存在于身体,身体存在于环境。它不是一个运行在身体硬件之上并可以指挥身体的心理软件。传统认知主义认为,视身体仅为刺激的感受器和行为的效应器。具身认知认为,赋予身体在认知的塑造中以一种枢轴的作用和决定性的意义,在认知的解释中提高身体及其活动的重要性。环境因此从认知上变得更加友好,它也不仅仅为刺激的发源地。
“心智锁在身体之中,在任何时候,它都占有一个特殊的空间,且面临一个具体的方向。这些不可否认的事实形成了具身认知的部分基础”。具身认知的思考者认为思维和认知在很大程度上是依赖和发端于身体的,身体的构造、神经的结构、感官和运动系统的活动方式决定了我们怎样认识世界,决定了我们的思维风格,塑造了我们看世界的方式。
作为一种前瞻性的理论,具身认知帮助我们从另一个维度理解身体在积极想象与心理疗愈过程中可以发挥的作用,于是它出现了“舞动疗愈”中。经过大量先驱的总结和积累,已表明身体本质性地参与了认知,影响了情绪、态度以及思维、判断、记忆、分类和概念形成等心智过程。
依据具身认知理论,认知与情绪都是基于运动感觉过程的,知识和记忆也包括了运动感觉过程中的刺激和反应。Lawrence认为身体承载着各种记忆和潜在的创伤体验,舞动疗愈从运动感觉层面突破意识封锁,去影响认知与情绪。
在这个练习中,引导来访者回忆自己的情绪问题,激活记忆,找到问题且从问题出发,用非语言表达来探索他们对于情绪问题的态度,在行动层面上回应。比如悲伤,高兴。这样通过具身认知理论,使来访者有意识识别、调整和加工相关感受,形成认知。随后,在以行动激活记忆。形成关联。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会使用悲哀的渲染音乐,让来访者以之前高兴的行动来做回应。美国舞蹈治疗协会将DMT定义为:使用动作来促进个体情感,认知,生理,社会整合的心理治疗。在“具身训练”中,疗愈师意识到来访者表面动作之下发生的东西,同样帮助来访者理清动作的外在表现与内在感受之间的关系。
集体舞动疗愈体验工作坊的挑战性,不仅表现在“非语言表达”,“快速建立安全感”,“放松”,还表现在不同层次的人聚在一起,如何平衡他们。以及对于“不评价”的理解上。必要的“暴露”,建立在对自我更新的基础上。把来访者暴露在令他焦虑的环境下,是有帮助的。然而我们大多数人已默认参与疗愈是“不评价”的。面对新的形式,我们需要思辨而不能全盘接受。
值得思考的是,越来越多的人对艺术疗愈有着浓厚的兴趣。随着前瞻实验的深入研究及临床实践的积累,它被日益重视。新的行为介入,是需要长期的日常的行为习惯支持。普及性的舞动疗愈,虽然只有一次有限的体验机会,但就这一次,我们仍然希望为大多数人带来精神健康的抚慰,并引其入门开启舞动的大门。
作者:卡布奇诺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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