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治疗在中国

中国近14亿民众的心理治疗需求正在迅速增长。但是，心理学家大都无法满足这一需求，原因很简单：2013年生效的一项新法律除了一些其他的规定之外，还限制了中国大陆心理学家提供心理治疗的能力。除非他们在医院里和那些已经被精神科医生诊断过的来访一起工作，否则心理学家们必须以心理咨询咨询师自称，并且要让自己提供的咨询和心理支持限定在一定范围之内。

“心理治疗不能……在医院以外的环境中进行，”中国心理学会（CPS）的当选主席韩布新博士说该国的《精神卫生法》并没有对心理治疗服务做出定义，也没有规定需要经过什么培训才能提供这项服务。但法律确实规定了对“心理咨询师”为有精神障碍的病人提供心理治疗或诊断的情况的惩罚。

韩和其他中国临床心理学的领导人表示，这项法律根植于早期为满足日益增长的心理需求所做的努力。

复杂的历史

西方心理学在20世纪初传入中国。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这一领域的重点转向了工业心理学、教育心理学和发展心理学，寻找方法防止工人职业倦怠，是重中之重。然后这些在1966突然停止，当时的Cultural Revolution宣布心理学是伪科学，并宣布它的做法是非法的。

Cultural Revolution结束十年后，心理学研究和教育开始迅速发展。北京的中国科学院心理学研究所的韩布新说，随着心理救助需求的增加，临床心理学和咨询心理学变得越来越重要。

他说：“全球化、城市化和经济发展都增加了生活和工作上的压力。”2008汶川大地震87000余人死亡或失踪后，心理学家们的帮助引起了公众和中国政府对这一领域的更多关注。心理学家们也意识到，他们可以为个人和社会的发展提供帮助。

为了满足日益增长的服务需求，2002年劳动部开始对心理咨询师进行认证，心理咨询师通常在商业机构接受几个月的培训，然后通过一个没有任何临床经历的认证考试。虽然认证计划有助于促进心理学在社会中的推广，但这也意味着增长了不合格的专业实践。香港大学的临床心理学副教授黄炽荣说，“对于精神脆弱的群体而言，这往往是彻头彻尾的庸医行径和不可逆转的伤害。”同时，黄说，卫生部引入了一个自己的“心理治疗师”认证计划，分为初级和中极，以此作为提供心理治疗的资格认证，该认证更为严格并获得了和国家的认可。

除了改善取得精神卫生保健的准入条件，以及与非自愿承诺有关的个人权利侵犯的规定外，2013年生效的《精神卫生法》还旨在通过将抑郁症以及其他精神障碍的诊断与治疗限制在医疗机构工作的精神科医生或其他临床医生的范围内，以保护公众免受像心理咨询师这样的不合格从业者的伤害。政府在2018停止发放新的心理咨询师证书，虽然估计有120万人已经拥有该证书，其中绝大多数没有执业，但是他们仍然可以提供服务。虽然卫生部的认证计划仍在进行中，这些从业者也仅限于在医院内提供心理治疗。

韩说，《心理卫生法》通过将心理治疗限制在医疗机构内，因此精神科医生很难解决中国的心理需求。他说：“精神科医生甚至比临床心理学家还要少，但心理健康的需求却在不断增加。”根据世界卫生组织2017年的一份报告，中国有2.3万名精神科医生，即每10万人只有1.7名，而美国是每10万人12名。

为了遵守《精神卫生法》，即使是受过大学训练的心理学家也不得不将他们所做之事的名称从“心理治疗”改为“心理咨询”或一些变体。在某些情况下，他们不得不改变他们提供的服务。例如，在中国一所大学咨询中心，负责上海交通大学心理咨询和心理服务的杨文胜博士表示，将服务的名称从“治疗”变更为“支持”就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除了为那些有过精神病诊断（焦虑或抑郁）的人提供服务之外，服务的重点是帮助那些有关系冲突或担心考试的人。

如果杨和他的团队遇到抑郁症或其他严重问题的学生，他们不能提供治疗，但必须把他们送到医院，即使是在这些学生不情愿的情况下。杨指出，许多中国人害怕精神病药物而拒绝服用。“有些学生只是想谈谈，”他说，“这对我们来说很难。”

专业化的进程

韩教授说，现在CPS迫切需要制定一项新的法律，以便心理学家能够在医院之外提供心理治疗，并且不受精神科医生的监督。要确保临床和心理咨询在中国大陆有一个强大的未来，第一步是将训练有素的从业者与准备不足的从业者区分开来。

“我们将从这100万人中招募专业的候选人，”韩说，他特别指出了CPS提供的许多培训项目。“当然，我们会有更高的标准。”

其中一个项目是一项非营利性的研究、培训和社会服务组织，名为湖北东方明见心理健康研究所，它通过提供更严格的培训，包括对持有旧心理咨询师证书的个人进行培训来帮助建立学术渠道。“即使他们不在大学，也要按照学术标准进行训练，”东方明见创始人兼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心理学教授江光荣博士说。该研究所和美国心理治疗协会第29分部（心理治疗促进学会）联合组织了心理督导师的培训。

大学也在建立他们的临床和咨询项目。由于大学的大多数的项目主要集中于研究，因此，来自中国各高校的心理学教师于2016年在中国国家应用心理学研究生教育指导委员会主持下开会，对研究生项目缺乏临床培训的担忧作出回应。由此产生的共识文件被称为《武汉宣言》，该文件呼吁加强临床和咨询心理研究生教育，包括实习和实践经验。宣言建议承认临床和咨询心理学是一个不同于应用心理学的专业领域。其他建议包括确定培训目标和加强教师培训（Psychotherapy Bulletin, Vol. 51, No. 4, 2016）。

参加会议的江说，重点是硕士级的培训。会议的结果是，与会者建立了60多所学院和大学的培训联盟，以协助学校开展培训项目。

CPS还创建了一个系统，以帮助确保临床和咨询心理学家达到与其教育实习相关的质量标准。正式注册制度建立于2007，在三个层面上规定了从业者的标准：助理心理学家、心理学家和心理督导师。会员必须每三年重新注册一次。注册还包括培训机构的标准。

伦理训练特别重要，CPS临床与咨询心理学系副主席，北京大学心理与认知科学学院教授钱铭怡博士补充说，考虑到文化的集体主义性质和对关系的重视，避免多重关系对中国心理学家来说，特别具有挑战性。

CPS正在帮助确保道德实践成为规范。2007年，该协会在借鉴美国心理协会的《伦理守则》以及其他国家心理协会的道德规范的基础上，推出了有史以来第一部《临床和咨询实践伦理守则》。该协会于2018修订了该守则，现在，注册系统成员需要进行持续的伦理培训，助理心理咨询师需要16小时，心理咨询师需要16小时，督导需要24小时，并提供重新认证所需的持续培训证明。

北京大学心理学和认知科学系副教授钟杰博士认为，这些职业化的尝试是可喜的消息。“中国百姓希望得到更多的精神卫生服务和更专业的心理健康服务。”他说，“我们必须发展一种新的职业。”

我们作为2016年6月13日至14日在中国武汉举行的2016年中国应用心理学研究生教育全国研讨会的与会者，向公众和中国领先的高等教育机构表明，我们认为目前中国临床和咨询心理学研究生课程的数量或质量不足以满足中国公民的心理健康需求。我们认为，以下改进措施是必要和紧迫的。

附《武汉宣言》本文

1、应设法保证包括心理咨询师或临床和心理咨询学家临床心理实践的研究生教育。

所有与会者一致认为并强调研究生教育应成为临床和咨询心理学从业人员培训的主要途径。以确保从业人员有能力提供公共的专业和优质的精神卫生服务，此要求是必需的。

2、临床和心理咨询应被视为心理学的一个独立的专业领域。

所有与会者一致认为，临床和咨询心理学可以归类为应用心理学，但是应用心理学作为该学科的名称不能反映临床和咨询心理学的性质。值得注意的是，由于对学科专业的重视不足，临床和咨询心理学的标准和培训要求一直被随意对待。

因此，与会者建议：1）在国家应用心理学研究生教育指导委员会的领导下，成立一个专门的专业工作组，以制定《临床和咨询心理学研究生培养计划纲要》，规定硕士学位课程的基本标准。该指南应分发给所有打算或打算进行此类研究生培训的学院和大学；2）促进临床和咨询心理学与应用心理学的分离，并将临床和咨询心理学视为独立的次级课程。

3、明确并实施临床和咨询心理学的培养目标和培养模式。

所有与会者一致认为，目前，大多数现有的临床和心理咨询硕士学位培训计划在培训目标和培训模式方面都存在混乱。这个问题有两种表达方式。一些具有良好的培训人员和设施的大学往往追求学术研究和出版的片面性，这导致系统的偏见不利于教职员工，绩效评估，课程开发以及临床和咨询心理学领域的培训活动。

重视科学研究，贬低临床培训。问题的另一种表达是，那些没有足够的培训人员和设施的大学将遇到缺乏明确的培训目标，对适当的课程感到困惑，缺乏关键的培训过程。当学生离开课程并面对现实生活中的临床情况时，这两个条件都导致学生缺乏临床能力。

与会者建议：1）允许两种类型的临床和咨询心理学硕士培训模式，一种侧重于培养具有科学素养的从业人员，另一种专注于具有专业素养的实践者。2）应根据中国大陆临床和咨询从业人员的能力要求，建立临床和咨询心理学专业的研究生学位课程，并进行相应的培训。

4、培训人员的人力资源将得到改善。

所有与会者都认识到临床和咨询心理学教师的数量和质量都不够。

与会者建议：1）加强在职培训；2）扩大临床和咨询心理学博士学位课程的入学人数，为未来培养更多合格的教职员工；3）邀请海外专业人士在选定的学科领域进行教学；4）聘请杰出的从业人员在研究生项目中教授临床课程。

所有与会者一致认为，目前最迫切的任务是加强在职培训。他们建议在中国国家应用心理学研究生教育指导委员会的领导下，成立一个“促进特殊临床和咨询心理学系培训计划”的工作组。同时，鼓励那些有资源的大学或机构提供在职培训计划。

5、临床实习和实践培训是培训的必要组成部分。

所有与会者一致认为，需要加强临床和咨询心理学研究生课程的临床培训，例如实习，实习和监督。临床培训应在目标和过程中明确，并应反映在程序设计，课程表以及临床培训和结果评估中。

所有与会者期望在中国国家应用心理学研究生教育指导委员会的领导下，“心理咨询研究生（硕士）培训计划设计指南”的实施，将促进我国临床和咨询心理学的发展，并提高培训文化和条件，缩小发达国家和中国在临床和咨询心理学领域的差距，培养具有国际和本土文化视角的更有能力的专业人员。

该声明于2016年6月14日由参加2016年中国应用心理学研究生教育全国研讨会的所有与会者发布。